友人谈

水库星光灿烂

赵世坚

(一)

黄松峪在平谷县城东北十多公里处。峪口拦起大坝,就有了黄松峪水库,那水库随山谷之势狭长,夏季最大。两边山上,有明代长城,按地方志记载,黄松峪也是长城一关呢。它离海子水库不太远,但游人几无。一般人们都去海子水库,是旅游区,热闹,有地方花钱。所以我们一行人刚到坝下的黄松峪时,老乡们说,你们走错了,你们刚才应该往右拐。我们说谢谢,懒得废话,就开车上坝。因为再怎么跟老乡解释我们不喜欢热闹的旅游区他们也不容易明白。


(二)

当时正值暑热,那水库像一巨大空调,岸边上很凉爽,呼进那没有污染、又叫水滋润过的空气,身子里像洗了一个好澡。迫不及待就先下水了,人在水里游得特高兴,越高兴姿势就越糟糕。我们在岸上喝酒,白、啤、色、洋,先喝威士忌,因那是小姐提议的。她们不见得喜欢洋酒的味,而是喜欢它的派。我告诉她俩:要是喝完了酒下水,鱼就会寻着酒味来咬你们,我们钓鱼就是用酒当钓饵的。她问:这水里有大鱼么?一哥们说:没关系,呆会我保护着你游。下水时,他就先把那个漂亮的“保护”起来了。剩下那小姐,我和一哥们推让了半天。一般女人游蛙泳的姿势都极难看,那水又透明,见她叉着腿乱踹,让人忍不住笑。她上半身长得还行,我就说:以你这身材,游仰泳最好看。她还真会仰在水面慢慢游,我夸她娥菲丽娅,她微笑了。也许,在水里赞美女人,你说得再夸张,她们也信。我又夸她的皮肤在水里特好看,她的“真的么”还没说完就呛了一口水。


(三)

我上岸,在腰上别了两瓶啤酒,又向对岸游去。游起来有点沉,但埋耳在水里,两个玻璃瓶的摩擦声特好听,是电子合成器能发出的一种声音—但还没被人调出来。我在水里叫上那漂亮些的姑娘,说:跟我游到对岸的悬崖下去,我会给你一个惊喜。保护她的那哥们说:小心上当,不行就喊救命。游到对岸,有块岩石,我把她拉上来,她把泳衣拉平整。她说:呀,你带了两个大“手榴弹”。那啤酒,经过一路的降温,凉了许多。一人一瓶,岩石又小,只能挨得很近。她头发往下滴水,那水珠在她光滑的脸上慢慢滚着,挺像珍珠。在我就要吐出珍珠般的妙语时,她的保护人游过来了,边喊:给我留点啤酒。我赶紧把我那瓶喝光,喊:接着。就把空瓶子扔手榴弹似地扔向他,可惜它没炸。


(四)

一行的朋友中,竞马是男高音,刚从卡迪夫拿了一个大奖回来。近黄昏时大家都拢在一堆,就开始喝白酒了。有一个姑娘让竞马唱歌,他说等大家唱够了再说。也是,这帮朋友,五音都一般,唱欲都特强,尤其酒后。唱得谁也不服谁,那山谷还特回声、扩声,唱得糟的那句且回荡呢。惊得对面山林中野禽也叫起来。
竞马唱了,先是《今夜星光灿烂》,那声音太地道了。也许山谷、水边是最好的共鸣体,他是冲着湖水唱的,却震得我们胸脯的皮肤都颤了。不知不觉有的手就搭在旁边柔软的肩膀上了。第二首是《饮酒歌》,有歌的,有饮的。把那酒干下去,就跟把那歌干下去似的,特流畅华美。其实那酒三块多一瓶。
《饮酒歌》第二段,该薇奥列塔了,Z兄兴起,接唱起来,他唱得很投入,高音将破没破,唱下来了。有人夸他唱得好,像50岁的薇奥列塔唱的。
竞马唱《花之歌》时,四位小姐都围到他身边去了,哥几个身边只剩几块坐热的石头,于是我提议让竞马唱《负心人》,替我们献给在座的小姐们。


(五)

人家让竞马唱个没完,我说:没有这么玩嗓子的,让竞马歇会儿。我问竞马:今天我听你的声音非常好,比那次在音乐厅好。他说今天有点特殊。我问:是因为这的山水好么?听说意大利歌唱出色的原因跟他们山岛之国的大自然有关系。他说:当然,不过我今天特激动,有死而复生的感觉,差点我就淹死在这了。他解释说:“下午我也游到了对岸,我看见你跟她坐在那喝啤酒来着。我怕打搅你,从别处上的岸。我沿岸找块小平台跳水,见底下水深绿,就一猛子扎下去了。借惯性,还潜了十几米。再一抬头,抬不起来,头顶压着网。坏了,我继续憋着气,往旁潜了几米,抬头还是网压人,憋不住了,我用力往上总算换了口气,又被压下网来—那网下坠着铅块呢。我撞了十多次头,有两次顶着网换气时还听见你和那姑娘笑呢。有人要死了,有人谈恋爱。我想喊你,又怕坏了你的好事。于是在网下挣扎了二十多分钟,才到网边,差点就绝望了。我估计是跳水时扎深了,才撞到网里。”
那个陪我到水库对岸喝啤酒的姑娘听了后,好像自己做错了啥,就一直很温柔地坐在竞马身边,对我爱搭不理了,好像我和她没湿漉漉地在一块石头上喝过啤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