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人谈

范竞马归国演出音乐会筹备活动散记

吕大渝
去年12月15日,出国十多年来,世界级男高音歌唱家范竞马,首次面对华人社区,在华盛顿举办了那场极为火爆的音乐会之后,总有一种不可推卸的责任感,催促得我不能安生。 范竞马是颗难寻的“钻石”,他属于世界,更属于中国,所以,为范竞马举办一场成功的音乐会,只做了事情的一半,而送他回到祖国,去为他的父老乡亲、师长朋友们演唱,才是事情的全部。但由于范竞马的传奇经历,非得有人为他回国演唱奔走开路才行,而这一仿佛历史赋予的使命,又似乎非得由华盛顿的“大鲸鱼”们,那些“热心的”、“极好的”、“强力出击”的“Big Whale”们来承担。 不过我深知,在当今演艺界已经市场化,但却还没与西方国家大企业、大财团那种支持文化事业的传统接轨的中国,在“关系”是办成一切事情的要素和似乎一切“向钱看”的中国,促成范竞马回国演唱,将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 2002年4月7日我上路了,两手空空,没有钱,没有“关系”,只带着“范竞马应该属于中国”的执着信念,和“大鲸鱼”伙伴们的殷切期望上路了。 行前的晚上,我突然接到刘毅公使的电话。他问:“听说你要去联系范竞马回国演唱的事?”我答:“明早就出发,去两个星期。”他说:“走得这么急啊!你有没有接待单位?”我答:“没有。”他说:“这么远的路,你可别白跑一趟!”后来,在国内中央电视台的朋友照章索要使馆的推荐信时,我一个长途打给了干事金宇,金宇又一个电话打给了使馆的亦工先生,最后,总领事李瑞佑参赞不仅执笔写好了推荐信,并亲自送到了干事李珊英的手中,使中央电视台和我,在24小时内就收到了Fax。其实,使馆以刘公使为代表的侧面实质相助,是范竞马回国演唱得以成功的要素之一。 抵达北京的第一回合,我曾吃过一顿“闭门羹”。一筹莫展之中,我去中央音乐学院拜望了范竞马已经故去的恩师沈湘教授的夫人、中央歌剧院早年的“蝴蝶夫人”李晋玮老师。 已经年愈八旬的李老师,被历届学生们亲昵地称为“老太”。老太对范竞马怀有深厚感情。她说:“那年沈湘带竞马去英国参加‘卡迪夫声乐大赛’,我说回来给他包饺子。吃完饺子,竞马说,老太,我能不能在你这里多呆会儿,我那儿太冷了。”那时,范竞马住在宣武区租来的一间漏风的小破屋里,平时只有一个小煤油炉,冬天没钱安烟囱生煤炉取暖,阴冷潮湿的墙上,都可以渗出水来。老太对范竞马喝饺子汤兑辣椒的馋相,如数家珍得让我心酸。老太还说,因为竞马在国外演出时不许录音录像,但有一个人曾偷偷地将录音机藏在袖子里,录下了范竞马的演唱,送给老太。她对范竞马的演唱,给予了很高评价。老太像妈妈。她总问我:“竞马什么时候回来啊?我想他!我有话对他说。”她还说,明年是沈湘去世10周年,她希望范竞马能回来参加他的纪念音乐会。 虽然从老太那里听到了中国演艺市场许多不尽人意之处,更明白了我此行任务的艰巨。但面对老太这位癌症晚期患者,虽经放疗和化疗,看来精神和气色还不错的老人,我怎能忍心对她这微小的心愿说个“不”字?我告诉她:“李老师,放心!我一定要做到让范竞马在今年秋高气爽的时候,回来演唱,回来看望您。明年,范竞马也一定会回来参加沈湘教授的纪念音乐会。那是他的老师啊!” 大话已然说了出去,就没了气馁的退路,于是,我便成了“祥林嫂”,见人就讲述范竞马的故事,夸赞范竞马歌声的魅力,宣讲“大鲸鱼”的宗旨:支持杰出华人艺术家的团队、中美文化交流的窗口、展示艺术精品的舞台。还介绍了我们的义工:那些教授、医生、护士、工程师、舞蹈教师、餐馆老板、科研工作者、电脑程序师、退休公职人员......贴钱、出力、费时间,关心和促成范竞马回国演唱的心愿。我告诉大家,范竞马回国演唱成功与否,也成了大华府侨胞关注的一件事情,我不能让他们失望。我特别强调:我明白眼下的中国,办事得有钱有关系,虽然我既没钱又没关系,但我相信,人世间还有比钱更贵的东西! 一些好心的朋友告诉我,现在国内有些人势利得很,千万别再跟人说,我准备在华盛顿为范竞马回国演唱募捐,我得冒充“大款”;也千万别再说范竞马8月以后就有空了,而要说,我得从范竞马忙得几乎无暇的档期中,尽量挤出时间请他回国演唱,因为所有回来的人都这么说,以显得他们在国外的不凡。但我仍是实话实说。我告诉他们,全世界的歌剧演员都在挣扎。我还告诉他们,我只是个工薪阶层,这次来北京,本想回父亲家去住,多陪陪已经93岁的老人,但为了工作方便,才在这四星级饭店“挺”着。不过,没有“大盘子”吃的时候,我就去胡同里的小铺,吃5元人民币一碗的疙瘩汤、3元人民币一笼的包子和1元人民币一碗的馄饨。我告诉他们,美国没有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我们支持文化事业并不挣钱,甚至还要倒贴,但“大鲸鱼”的伙伴们都觉得很有意义。 目前的中国,办事的确要仰仗“关系”,也的确存在着“向钱看”的社会风气,其实,人们心底还仍然是厌恶浮华,向往真诚的,人性中也仍然潜藏着比金钱还贵重的东西。 一些二、三十年的好朋友、好同事丁朝原、倪美玲以及吉天旭,还有天旭和他的同事沈雪、合作者派格环球影视的总裁孙健君,以及杨陆艳等等,就像我不忍心让李晋玮老师失望一样,大约同样以不忍心让我对中国失望的心情,仿佛成了“大鲸鱼工作室”在中国的义工干事,给了我切实的帮助。 特别是一些当年深知范竞马造诣的歌迷,这七、八年来始终张罗着要请范竞马回国演唱而又无成效的中年人,那些如今已各据一方,颇有建树,甚至是特有名气的腕级人物:诗人和编剧邹静之,赵亚平、赵卫星和他们远在法国的兄弟赵越胜,还有活得颇潇洒的云游诗人和作家阿坚以及他已是音乐界评论大腕儿的弟弟赵世民,都将自己很有“含金量”的“关系”无偿地奉献出来,并以“滚雪球”的方式不断扩展,使得事情突然有了“山重水复疑无路,柳岸花明又一村”的转机。 我永远不会忘记,飞回美国的前一天,挑起了范竞马回国演唱会总策划大梁的中国最有实力的一家演出公司的艺术顾问、诗人欧阳江河对我说的一番话:“虽然我现在年收入不少,但做的许多项目只是职业需要。人总是想干些自己喜欢的有意义的事情,推出范竞马,将是中国声乐界历史性的举动。告诉竞马放心:我不要一分钱,但将以最少的经费和最高的规格,做好这场音乐会!” 如今,范竞马回国演唱,在使馆的实质支持和众人的共同策划下,已经拉到的基本赞助和旺盛的人气,显现了我们必定成功的前景,只要再筹措些经费,一场水准极高并颇具声势的范竞马独唱音乐会,将呈现在祖国的父老乡亲和师长朋友面前。 此次回国,从了解范竞马的圈内人士口中得知,1987年,在范竞马获得“卡迪夫”水晶杯奖后,多明戈曾评论他“是近10年来欧洲罕见的男高音”。国内许多了解范竞马造诣的知名人士,已将范竞马定位在“华人第一男高音”。听到他们对范竞马歌艺的高度评价,以及他们对范竞马回国演唱曲目的建议,想到“大鲸鱼”6月15日将举行的《范竞马回故乡“锦绣大地”之夜》所安排曲目与其的不谋而合,我似乎已经看到将出现在大华府地区的更为火爆的一场范竞马演唱会。 我已于日前回到华府。我仍是原来的我,但在筹办范竞马回国演唱的北京之行中,觉得自己又富有了许多。在中国,在北京,我又有了许多新的朋友,那些让我想起来就感到亲近的人们。 2002年5月